子时已过,海风便带了三分刺骨的寒意,卷着潮声,自东海深处不知疲倦地涌来。
观潮客栈的灯火依然亮着一簇,衬得远处巷陌的暗影愈发深沉。
便在那一处光所不及的墙角,悄然倚着一个身影。
那人身着一袭灰黄长衫,身形瘦削,于这海风中竟是纹丝不动,便如乡间庙里忘了烧掉的纸人,早已失了魂魄。
他一双眸子只静静地落在方才进门的那少年与白衣公子身上。
良久,他喉头微动,几不可闻地喃喃自语,那声音涩滞,仿佛也是纸做的:
“那少年郎,想必便是师尊口中的‘道元之胚’了么?当真,是块好材料”
他口中说着,那白衣公子在他眼中不过是块衬托主玉的锦缎,虽是华美,却终究非他所求。
魏拙那双死水般的眸子里,逐渐泛起病态的光彩。
只见他身形不动,右手却缓缓抬起,食指与中指并拢,竟是凌空作了个执笔的架势。
他凝视着陆沉渊消失在客栈门内的方向,手腕轻动,便这么对着虚空,不沾半分笔墨,不借半点纸张,端端正正地划了一笔。
这一划看似无痕,却似带着提、按、顿、挫的笔意,直要将那少年的身形气韵,都拓印在这夜色之中。
笔落,他缓缓收回手,嘴角牵起一抹僵硬的笑意。
画胚已成。
只待寻个良辰吉日,好生点睛落墨,成就一桩传世的杰作。
陆沉渊被钱大海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得一愣。
只听钱大海长出了一口气,似是将满腔的忧虑都吐了出来,压低了声音,没好气地说道:
“这外头如今是何等光景,你又不是不知?”
“三更半夜的,还敢在外头游荡,万一碰上哪个失心疯的修士,把你生吞活剥了,我上哪再找个你这般机灵能干的帮工?”
陆沉渊闻言,这才知道对方这么晚还不睡,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,只觉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,笑道:
“倒是让掌柜的操心了,你瞧,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?”
钱大海闻言,那张胖脸上的横肉却不见半分放松,反倒瞪了他一眼。
“嘿!你小子,还跟我笑?你当自个儿有九条命不成?”
“这会儿外头真的不太平,这些天最好别有事没事就外头跑了。”
钱大海叹了一口气,续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