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胡子拉碴,眼窝深陷,衣服皱巴巴的,像个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破口袋。
他一会儿焦急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,一会儿又扒在病房门口探头看,听着医生交代病情时,脸上甚至会露出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无措和恐惧。
陈德明甚至会笨手笨脚地,按照护士的指示,用棉签蘸水去湿润欧莉莉干裂的嘴唇。
这是陈绚烂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有良心的一面。
他没有在得知需要巨额费用时选择放弃,没有骂骂咧咧地说救不了就算了,而是真的低下头,想办法去凑钱了,并且此刻守在病房外,展现出一种近乎笨拙的担忧。
这种转变太过突兀和陌生,以至于陈绚烂心里除了对母亲病情的恐惧外,还弥漫着一种极不真实的恍惚感。
她不知道父亲这份突如其来的责任感能持续多久,是基于夫妻情分,还是出于怕背负骂名的恐惧,亦或是人性在极端情况下偶尔闪过的一丝微光?但无论如何,在这一刻,他确实没有放弃欧莉莉的命。
欧莉莉的命,总算是从鬼门关被抢了回来。
但这场大病如同狂风过境,将她本就瘦弱的身躯摧残得更加干瘪枯萎。
她大部分时间依旧昏睡,偶尔醒来,眼神也是空洞茫然的,说话含糊不清,一侧肢体活动明显不利索,需要漫长的康复训练。高昂的医疗费像一座大山,沉甸甸地压在这个本就贫瘠的家庭头上。
出人意料的是,陈德明这次没有逃避。
他仿佛变了个人,至少表面上是如此。他不再出去喝酒鬼混,竟然真的日日守在病房里。
虽然动作依旧粗笨,时常被护士训斥添乱,但他会学着给欧莉莉擦身,喂流食,帮她活动僵硬的手臂。
他沉默了很多,经常对着窗外抽烟,眉头紧锁,那副邋遢的络腮胡似乎也透出几分沧桑和愁苦。
病房里其他病友和家属偶尔议论起来,还会感叹一句:“这男人看着糙,没想到对老婆还挺上心。”
陈绚烂照常上学,放学。
学校的功课和喧嚣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事,她坐在教室里,眼神常常是放空的,笔尖在书本上无意识地划着,心思早已飞到了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。
那个支离破碎的家,因为母亲的骤然倒下和父亲突兀的坚守,呈现出一种怪异而脆弱的平静,反而让她更加不安和恍惚。
舒允晏看在眼里,心里难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