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一多在小旅馆的木板床上迷迷糊糊醒来时,后颈还黏着一层冷汗。
他习惯性伸手往旁边摸——昨晚李宝说要守夜,此刻本该在椅子上打盹的人,床铺却空得像被抽走了所有温度。
"李宝?"他哑着嗓子喊,声音撞在结满蛛网的天花板上又弹回来。
赵婉儿和施丽娅的床位也裹着死气沉沉的被子,连呼吸声都轻得像游丝。
钱一多撑起身子,忽然觉得不对——他的胳膊没有压出麻木的酸涨,双腿也没有陷进床垫的实感,整个人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里,飘飘忽忽就要往天花板上撞。
"等等......"他本能去抓床头的台灯,手却直接穿了过去。
玻璃罩子在月光下泛着冷白,他的指尖却像浸在冰水里,连温度都抓不住。
钱一多猛地转向窗户,山坳里那盏暗红的灯还在一明一灭,可他的视线竟穿透了三指厚的砖墙,清晰得可怕。
"这是......"他喉咙发紧,后槽牙开始打战。
前半夜李宝说的"灵魂出窍"突然窜进脑子里——当时赵婉儿还笑他们封建迷信,现在他却真真切切飘在离地半尺的空中,喊第二声"李宝"时,连自己的回音都听着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。
窗外腾起一团白雾。
钱一多想退,可那雾像有吸力,推着他往玻璃上撞。
他撞碎窗棂的瞬间,听见楼下传来李宝的惊呼:"钱哥!"但声音被风撕成碎片,他整个人已经被卷进了雾里。
冷。
彻骨的冷从四面八方涌进来。
钱一多想蜷缩,却发现自己连肢体都控制不住,只能随着白雾飘啊飘。
雾里有光,一点幽绿,起初像萤火虫,越飘越近,竟成了两盏悬在半空中的灯——是人的眼睛。
等他看清周围时,已经站在了一座墓室里。
青灰色的砖缝里渗着水,滴在他脚边的积水上,却激不起半点涟漪。
正中央摆着具红漆棺材,棺盖斜斜支着,露出半截裹着金缕玉衣的干尸。
钱一多的胃里泛起酸水。
他认得这地方——三天前他们下盗洞时,李宝用洛阳铲探到过这座将军墓,当时干尸还好好躺着,现在......
干尸的指尖渗出了血。
暗红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,在青石板上积成小滩,又像有生命似的往四周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