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冲把黑皮账本往老支书怀里一推时,指尖还沾着算盘珠子的木腥气。
山风卷着夕阳的余温钻进堂屋,他盯着手机屏保上张梅的笑脸——那是上个月赶庙会时拍的,她歪着头揪他的衣角,鬓角的红绸子被风吹得飘起来,像团跳动的火苗。
"叔,我得先走了。"他喉咙发紧,拇指在通话键上按了三次才拨出去。
手机贴着耳朵,忙音像根细针,一下下扎着耳膜。
老支书正用旱烟杆敲着门框,听见忙音抬头:"梅丫头今儿没去娘家?"
"她说要晒新收的野山椒,晌午还说等我对完账回家熬辣椒油。"孟冲盯着手机屏幕上的12:17,张梅的未接来电显示还停在早上7:03——那是她出门前报的平安。
他又拨了一遍,这次连忙音都没了,直接跳转到"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"。
"许是去村东头王婶家借筛子了?"老支书把账本塞进帆布包,烟杆往腰间一别,"我陪你回去瞅瞅。"
两人顺着青石板路往村西头走,孟冲的脚步越来越快。
自家院门口那株老杏树的影子正往门楣上爬,他推开门的瞬间,后颈突然泛起凉意——堂屋八仙桌上摆着半盆没剥完的山椒,辣椒籽撒了一桌;厨房的锅还架在灶上,锅里的水早凉透了,水面浮着层白蒙蒙的碱花;张梅常坐的竹椅倒在地上,椅背上搭着她今早穿的蓝布衫,衣兜里露出半截红绸子。
"梅!
梅!"孟冲喊得太急,尾音都破了。
他撞开卧室门,枕头还留着压出的凹痕,床头柜上的雪花膏盖子没拧紧,白色膏体在阳光里结了层硬壳。
老支书在院里喊:"井边的洗衣盆还泡着衣裳!"
孟冲冲出去,洗衣盆里泡着他昨天换下的蓝布褂,皂角沫早散了,水面漂着片蔫了的野牡丹花瓣——和张梅鬓角常别着的那种一个颜色。
他蹲下来,指尖碰到凉水时猛地缩回,那水凉得刺骨,像刚从冰窖里打上来的。
"去她娘家!"老支书拽他胳膊,"许是临时有急事没说。"
张梅娘家在村北头,篱笆墙外的向日葵耷拉着脑袋。
孟冲踹开院门的动静惊飞了两只麻雀,张梅的妈正坐在台阶上择菜,见他脸色发白,手里的菜帮子"啪"地掉在地上:"梅丫头没在你家?"
"婶子,她今儿根本没过来?"孟冲的声音在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