拓最后一缕气息逸出时,小屋的挂钟刚好“嗒”地响了一声——这是阿明去年为父亲修的旧钟,钟摆上还刻着“望舒谷”三个字,是火星时期的旧物。那声轻响像一颗石子投进静水,打破了屋里极致的静,却又让这份静变得更沉,沉得能听见每个人胸腔里压抑的心跳,能听见窗外艾拉之树叶片上的露水,正顺着叶脉缓缓滴落。
阿明的手还攥着父亲的手。父亲的掌心已经凉了,指节的老茧却依旧坚硬,那是几十年握锄头、捏种子磨出来的触感。他想起小时候,父亲总用这只手教他握镰刀,说“手指要贴紧刀柄,才不会伤着自己”;想起去年父亲在试验田摔了一跤,也是这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,不让他扶,说“我还走得动”。此刻,这只手再也不会动了,却依旧保持着轻微的弯曲,像是还握着一把看不见的锄头,或是一粒待播的种子。阿明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父亲的指节,眼泪砸在父亲的手背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,却很快被空气吸干,像从未落下过。
阿禾蹲在床尾,视线落在父亲盖的薄毯上。薄毯边缘的星图绣线已经有些褪色,其中一颗代表“星尘信标”的橙黄色线团,却依旧鲜亮——这是她小时候帮父亲补绣的,当时线没穿好,扎破了手指,父亲还笑着帮她吮掉血珠,说“绣错了也没关系,星星本来就有亮有暗”。此刻,那抹橙黄刚好落在父亲的胸口,像一颗小小的太阳,照着父亲不再起伏的胸膛。她伸手轻轻抚平薄毯的褶皱,指尖碰到父亲衣角沾着的火星红土——那是三天前父亲最后一次去试验田时蹭上的,当时她要帮父亲拍掉,父亲却摇头说“带着吧,土不脏”。现在,这粒红土还粘在衣角,成了父亲与火星、与土地最后的牵连。
莉娅站在桌旁,目光死死盯着那本泛黄的笔记本。笔记本的扉页被晨露浸得有些发潮,“星尘:航标坐标待校准”那行字,在渐亮的天光里愈发清晰。她想起昨天整理父亲书桌时,曾看到笔记本最后一页夹着一片干枯的小麦叶,叶片上用铅笔写着“2147年望舒谷第一批麦种”——那是拓在火星种出的第一茬麦子,当时星尘还特意用数据记录下麦穗的重量,说“这是文明重生的第一粒重量”。莉娅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片麦叶,叶片脆得像要碎掉,却依旧带着淡淡的麦香,像父亲身上永远散不去的气息。她慢慢合上笔记本,动作轻得像怕吵醒里面沉睡的记忆,然后将它抱在怀里,仿佛抱着父亲半生的心血。
智灵“拾光”悬在床头,银色叶片的光带从橙黄慢慢褪成柔和的米白,不再随着拓的呼吸波动,却开始以极慢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