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老妪撩起靛蓝粗布门帘,屋内飘来新茶的清香。
八仙桌上摆好了茶碗,云珊瞧着,是未上釉的素胚,碗沿还留着手工拉坯的旋纹。
“咱们这边人,好像很喜欢瓷器。”云珊开口闲聊着。
“是啊咱们这本来就是做瓷的大户,当年有好几家,是专门做进贡的官窑瓷器,咱们这还有个做瓷器的商户,因着瓷器发了家,那真是家财万贯啊!”
“他家女儿还嫁给了京都的什么尚书,陪嫁了金银珠宝无数,光上好的瓷器就二十几箱子,做了个姨娘。家里的弟弟便可以去官塾读书了,一家人指望着幼子能考取个功名,让一家人彻底摆脱商贾的身份。只是后来,唉!”老妪叹着气,摇摇头。
“后来如何了?”云珊问。
“后来那个什么尚书,好像姓什么颜的,跟着谁造了反,被抄了家,那女子肯定也是没得个好下场。具体的,咱也不清楚,她出嫁后就再没回来过。”
云珊喝着茶的手顿了住。难道是当年颜府的五姨娘?果真是她!
五姨娘早在抄家前就被吃人的颜府给磋磨疯了,死了,那些嫁妆也早已填了颜府根本补不上的窟窿。
“后来,这商户人家,可曾受牵连?”云珊没有说出五姨娘的故事,只单单问着她娘家情况。
“好在只是个妾室,倒也没有太大的影响,只是她们家孩子不能再去读书了,一家人只是收敛着,做做老本行。”
“咱们这素胚的瓷杯,配上后山的云雾茶,虽然卖不上价钱,但这茶香得很!”
“尝尝看。”
老妪将滚水注入茶碗,茶叶在水中舒展如墨绿的蝶。
她絮絮叨叨说起儿子是陶工,说起南州人爱用瓷器插花的癖好,每句话尾都带着上扬的尾音,特别的一点点方言的味道,像极了林骁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模样。
云珊啜了口茶,温热的茶汤熨过喉头。窗外忽然传来孩童笑闹声,几个光脚的孩子追着竹蜻蜓跑过天井,惊得廊下的画眉鸟扑棱棱乱飞。
老妪起身赶人,嘴里嗔怪着“莫要吓着客人”,眼角的皱纹却笑得更深了。
这一刻,檐角漏下的阳光正好落在老人手背的老年斑上。
云珊望着那抹跳动的光斑,明白了,原来林骁骨子里的亲切,是南州的晨雾、溪水、老妪掌心的温度,是这片土地把人情味揉进了每个晨昏,酿成了刻进血脉里的热络。
暮色正漫过竹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