递,吼声瞬间在各个舰船上炸开,粗粝的号子声陡然拔高,压过一切,无数赤裸着古铜色上身的精壮水手,在甲板上疯狂地奔跑起来,他们扑向粗如儿臂的缆绳,几十人一组,身体几乎与甲板平行,爆发出野兽般的吼叫,用尽全身力气拉动绞盘,沉重的铁锚带着吸附的江底淤泥,被巨大的绞盘一点一点从浑浊的水中提起,铁链摩擦船舷,发出刺耳的“嘎吱”声。
“定海”号九根主桅上,硬帆如同展开的巨翼,被水手们沿着索道奋力拉扯,一寸寸向上展开,帆布摩擦桅杆和绳索的“噗噗”声不绝于耳,风帆吃满强劲的东南季风,发出沉闷而有力的“声响,庞大的船身,在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牵引下,发出一阵低沉压抑的**,开始极其缓慢地、无可逆转地挣脱江水的拥抱,调整着笨拙的姿态,将高昂的船首指向东方,指向那片未知的深蓝。
“动了!动了!”岸上的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哭喊,无数手臂挥舞着,手帕、头巾在风中乱舞,有白发老妪跪地磕头,有妇人抱着孩童嚎啕,更多的是青壮汉子涨红着脸,对着渐渐远去的船影嘶吼着亲人的名字和祝福,海风将岸上的悲喜吹散,揉碎在咸腥的空气里,变得遥远而模糊。
庞大的“定海”号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,开始缓缓移动,挣脱了港口的束缚,赵吉被这巨大的力量推得一个趔趄,慌忙抓紧栏杆,他回头望去,那片承载了他太多复杂记忆的土地迅速缩小,码头上攒动的人头、飘扬的旗帜、江南特有的黛瓦白墙,都迅速退去,模糊成一片混沌的背景,一种巨大的、失重般的虚空感骤然攫住了他,仿佛脚下的巨舰不是驶向大海,而是载着他冲出了某个无形的牢笼,正坠向无垠的未知深渊,心跳在胸腔里擂鼓,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挣脱束缚的狂喜。
船队驶出钱塘江口,真正进入开阔的海域,风骤然强劲起来,带着更浓烈的、原始的海洋气息,铁灰色的浪涌如同巨兽的脊背,拱起又塌陷,船只在波峰浪谷间起伏,每一次跃起都伴随着短暂的失重感,每一次落下都发出沉重的撞击声,仿佛整个船体都在变形,甲板变得湿滑冰冷,浪花不时越过船舷,劈头盖脸地砸下。
赵吉紧紧抓着船艏一根粗壮的缆桩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得益于这段时间的训练,他总算是忍住了呕吐的欲望,几个年轻的水手在他附近忙碌着加固缆绳,动作在摇晃中依然精准利落,只是脸色也都不太好看。
“公子,这才刚开始呢!”刚刚定下航向的陈沧路过,看到赵吉的模样,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,带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