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府,书房。
夜更深了,窗外的风似乎也停滞了,万籁俱寂,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更梆,模糊而悠远,更衬得这方天地的死寂。
丁士桢依旧半躺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中,整个人几乎完全陷在椅背投下的巨大阴影里,只有搭在扶手上、偶尔轻轻敲击的苍白手指,以及偶尔从阴影中闪烁出的、冷冽如冰的目光,证明着他的存在。
他与这昏暗、压抑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,像一头蛰伏在巢穴深处,默默舔舐伤口并计算着猎杀时机的老狼。
那佝偻苍老的身影——哑伯,端着一盏比书案上那盏更为微弱的小烛台,步履极其缓慢地挪动到书房中央,停在了丁士桢书案前约莫五步远的地方。
他依旧保持着那副卑微的姿态,头颅深埋,仿佛颈骨早已无法承受岁月的重量,烛光只能照亮他稀疏花白的头顶和那身洗得发白、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衫的后背,整个人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。
丁士桢隐在阴影中,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无声地扫描着眼前这个“老仆”,并未立刻开口,似乎在评估着什么,又似乎在享受这种绝对掌控下的寂静压迫感。
突然!
一种极其细微,却绝不属于垂暮老人的骨节轻微错动声,在死寂的空气里响起——“咔......哒......”
只见哑伯那一直佝偻得几乎要将头颅触及膝盖的苍老身躯,竟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,缓缓地、一寸寸地挺直了起来!这个过程并非虚弱无力,而是带着一种某种内敛的、强大的控制力,仿佛一根被压弯的钢簧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恢复原状!
随着身躯的挺直,他原本显得宽大不合身的衣衫,似乎也被绷紧,隐约勾勒出衣衫下绝非枯瘦孱弱的、而是精悍结实的肌肉线条。
哑伯手中那盏小烛台的火焰,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猛地摇曳了几下,明暗不定光影在他抬起的脸庞上飞快掠过。
那张脸,依旧是那张布满深深褶皱、饱经风霜的苍老面容,皮肤黝黑粗糙,如同老树的皴皮。然而,当光影稳定下来,照亮他整张脸时,最令人心悸的变化发生了——那一双眼睛!
方才的浑浊、麻木、甚至带着一丝呆滞的眼神消失得无影无踪!取而代之的,是一双精光爆射、锐利如鹰隼般的眸子!那眼神深邃、冰冷、冷静得像万年寒潭的深水,不带丝毫多余的感情,只有一种历经无数血腥与阴谋磨砺出的残忍和漠然,偶尔闪过一丝极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