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十五个里正、三十个保长的红手印还没干呢!"赵员外适时展开浸透的捐粮状,三重官印在雨幕中依次显现:最上方是泸州知府的"义民旌表印",中间盖着户部"赈济专用章",最下方密密麻麻盖着基层官吏的私章,每个印章旁都用蝇头小楷注着保甲编号。他特意让指尖划过第十七个印章——那是王县令亲哥哥的保长印,"按保甲法第二十三条,联名需满百户方可具状,我们城西三百二十户,足够送大人去应天府的刑部候审了。"
这话像根细针扎进县丞的太阳穴。他想起三年前邻县的粮案,正是因为保甲联名超过两百户,最终逼得布政使亲自下乡赔罪。此刻百姓们手中的破碗突然举起,在雨中连成白晃晃的浪头,每个碗底都用红漆描着小小的"赵"字——那是赵府粥棚的标记,也是最致命的民心烙印。
"县丞大人想往哪儿走?"赵员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。他挡住对方去路的同时,有意无意地露出腰间的牛皮袋,里面装着的不是银票,而是二十份告御状副本,每份都有不同的乡绅联名。粮车油布撕裂的声响中,"新军义粮"的黄旗终于露出真容,旗面用的是户部规定的正黄色,左上角绣着的五爪金龙虽小,却比王县令的七品官服补子耀眼百倍。
县丞的后背撞上冰冷的石狮。他看见粮车底层露出的义仓支领簿,每一页都贴着盖有县衙红戳的领粥凭证。按灾荒赈济则例,这些凭证需按月上报户部,迟报一日罚俸三月,漏报五人以上革职查办。而他上个月刚帮王县令截留了两石赈米,此刻那些浸着雨水的纸页,分明是张张催命符。
"私通新军?"林宇的冷笑惊落了石狮头顶的积水。他从袖中抖出半幅兵部火票,朱砂批注的"准赵记商队协运军粮"字样赫然在目,"这是督师大人亲批的火票,盖着五军都督府的银印。按军商协运章程第十四条,阻挠协运者,督师可先斩后奏。"他故意让火票边缘扫过县丞的鼻尖,上面的蜡封还带着南京兵部的温热。
肉铺王屠户的屠刀突然剁在石阶上,刀刃没入青石板半寸。他啐掉嘴角的草茎,露出缺了门牙的齿龈:"去年冬天俺娘快饿死,是赵老爷的粥棚开了整宿!"他的目光扫过县丞发颤的双手,"你家太爷在醉香楼喝花酒时,可曾想过俺们在义仓外排了三天三夜?"
少年们的吼声紧跟着响起。他们举着从义仓领粥时发的木牌,上面"忠义良民"的朱批还新鲜着:"开仓放粮!""还我盐井!"这些去年冬天差点饿死的孩子,此刻用冻僵的手指抠着县衙送来的"善堂碑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