硝烟味还未散尽,运输队的骡马便踏着碎雪冲进涂山工坊。青石板路上,十辆满载银料的马车碾过弹坑,车轮与碎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,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。驾车的士兵裹着染血的披风,腰间的燧发枪还挂着未干的冰凌——他们刚在三十里外击退铁刀帮的偷袭,马车上的银箱留有十余道刀痕,那是山贼用弯刀砍出的凹印。
工坊正门的"宝泉局"匾额裂成两半,被人用粗麻绳草草系在门楣上,新刷的"林"字徽记在暮色中泛着暗红,那是林宇昨夜用普通红漆写的,墨汁被风雪打湿,在木匾上晕出不规则的边缘。匾额下方的对联已剥落,只剩"宝货流通"的"宝"字还清晰可见,与角落的新徽记形成刺眼的对比。
踏入工坊,扑面而来的热浪裹挟着硫磺与金属的焦苦,让人眼眶发涩。三丈高的熔炉正在第七次点火,赤红的火舌舔舐着炉壁,将工匠们的影子投在青砖墙上,随火星明灭不定。老周的青铜护腕撞在铸币台上,发出比往日更沉的闷响——他第十三次将无孔银币抛向空中,看着币面在火光中旋转,边缘锋利的齿纹闪着冷光,与传统方孔钱截然不同。
"大人,第三炉模具又裂了。"老周盯着林宇袖口露出的银簪,那是其母临终前的遗物,簪头是常见的方孔钱样式,"账房先生们联名上书,说无孔币穿不得钱串,商铺收税时只能一枚枚清点,费时费力。"他腰间的验银戳记刻着"足陌"二字,是二十年前在应天府任职时的旧物,"他们习惯了钱串,说无孔币像散沙,抓在手里不踏实。"
林宇接过摔在台上的银币,边缘的齿纹在掌心划出浅痕,想起七年前江淮的暴雨:老妇人抱着散钱的竹篮坠入运河,因为钱串断裂,散钱随水漂走。"上个月在成都府,"他将银币按在温热的模具上,留下清晰的齿印,"粮商用五枚薄如纸片的私铸钱,骗走了农妇的耕牛,那牛价值三十枚足银钱。我们的无孔银币虽没方孔,但足银三钱六分,成色九二,能实实在在护住百姓的血汗钱。"
老周从牛皮袋倒出十二枚私钱,三枚铁钱已锈穿,轻轻一掰便断成两截,露出里面的铅芯。"不是老朽守旧,"他指向正在给骡马喂料的士兵,他们手中的无孔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"您看这些弟兄,发饷时要数三遍,生怕拿到的是掺铅的假币。无孔币没有方孔,连穿绳做记号都不行。"学徒捧着开裂的模具过来,青铜碎片上的"林"字缺了半撇,裂缝中嵌着未清的铅渣,"第三次开裂了,都是''林''字笔画最细的地方。"
林宇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