报说,银锭埋在张狗儿名下田界石下三尺,"陈墨对着烛光转动银锭,锭底的"万历通宝"字样已被磨平,"张太岳若知新政被曲解至此,"他的声音突然低沉,"怕是要从江陵墓里爬出来。"还记得在吏部当差时,老尚书曾痛陈"一条鞭法行而豪绅肥",如今看来,丁银并入田赋的新政,反倒成了富户"飞洒诡寄"的利器——苏府将万亩良田挂在贫户名下,自己只按虚丁缴税,却让无地佃户承担七成丁税,与万历二十年赵世卿奏报的"富家田连阡陌而无升斗之税"如出一辙。
"大人,这银锭比户部定例轻三钱,"王贵递上戥子,"怕是掺了铅砂。"陈墨称量时发现,每枚银锭的重量都对应着顶名少年的"损耗银"——张狗儿的三两,正是苏府账册上"坠崖损耗"的数目。他忽然明白,这些银锭不是税银,是豪绅们给顶名少年的"买命钱",每一两都浸着少年的血。
戌初刻,陈墨带着王贵踏月来到苏府名下的靛青田。初夏的田垄间泛着腐叶味,本该是插秧时节,却只见三三两两的老弱在薅草。他蹲下身,指尖抚过田埂上的界石,苔藓覆盖的石面下,隐约可见新凿的印记——正是赵猛所说的银锭埋藏点。
"这位客官,"正在打水的老妇人颤巍巍开口,"您是府里来收丁税的吧?"她浑浊的眼睛盯着陈墨腰间的官牌,"我家虎娃去年顶了东家三丁,"枯槁的手掌比划着,"说是免租三年,可开年就把我家两分薄田划给了苏府。"陈墨看着她腕上的伤——那是被护院拖拽时留下的血痕,突然想起图册里的批注:"周寡妇,拒顶名,田契被夺,携幼孙投江。"
"老奶奶,虎娃现在何处?"陈墨轻声询问。老妇人摇头落泪:"送去矿场了,说是顶名能换两斗米,"她指向远处的山峦,"上个月同村的王大郎死在矿难,东家只给了五两银,说是‘损耗钱’。"陈墨的胸口发紧,矿场的"损耗记录"在脑海中浮现,那些被记作"损耗"的少年,其实是被埋在了无名的山坳里。
回到衙署已是子时,陈墨在图册空白处添上一行小字:"五月初七,勘苏府田亩,实耕者皆老弱,青壮男丁十不存一。"狼毫在"丁口三百"旁画了个醒目的问号,这个数字在他脑海中渐渐具象成三十七个村寨的哭声——那些被顶名的少年,有的被卖作矿奴,有的充了边军,活着回来的,十个里倒有九个断了手指。
卯时三刻,陈墨将大明律摊开在假丁册旁。"户律・欺隐田粮"条下,"凡欺隐田粮一亩至五亩笞四十,每五亩加一等,罪止杖一百"的条文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