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淮河的水汽裹着咸涩的私盐味漫上堤岸,百姓们提着马灯围聚在税银兑换处前,灯影在青石板上摇曳,如同无数双颤抖的手在抚摸久别的希望。老盐工王老汉蹲在盐袋堆前,断指的手悬在绣着田亩编号的袋角上方,迟迟不敢落下——那串数字,正是虎娃家三亩水田的官方编号,也是他儿子被砍断手指的罪证。
赵猛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登上临时搭起的木台,手中税册的纸页在夜风中翻动,发出细碎的"哗哗"声。他抽出盖着"苏记"暗纹的银锭,借着火把光芒举过头顶:"乡亲们看这银锭!"火光在锭面游走,将"丁税专用"刻痕下的"苏记"暗纹映得通红,"表面刻着给皇上的税,底下藏着苏府的私盐引,每道暗纹都是咱们的断指血!"
虎娃挤到前排,鼻尖几乎碰到盐袋上的田亩编号。他突然指着账册上的麦穗纹,声音清亮如泉:"赵大人!这麦穗和张婶剪的鞋样一模一样!去年腊月,张婶就是对着这纹路哭了整夜......"孩子的话像投入湖心的石子,激起层层涟漪。张大叔颤抖着举起碎银,借月光比对官印深浅:"可不是嘛!俺这锭子的官印,比苏府的深三分,敢情他们连税银都要偷工减料!"
陈墨抱着一摞黄册登上木台,册页间掉出几张卖身契,指印处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乌紫。"大家看这里!"他翻开泛黄的户籍页,"李柱,三亩水田,正德十六年入籍;王大郎,五亩旱田,嘉靖三年承佃......"手指划过"丁口损耗"栏,"可苏府的账册里,他们的名字都在''隐田佃户''栏,税银照缴,田地却成了苏老爷的私产!"
赵猛趁热打铁,抽出鲁密铳的火绳展示:"这火绳,七蒸七晒方成;这火漆印,巡抚衙门亲封。"他用火折子点燃火绳,火星在夜空中划出弧线,"往后缴税,只认两种印:红泥盖的巡抚印,火漆封的税课印。看见麦穗绕钱的银锭、绣着这纹路的契约......"枪口轻轻划过盐袋上的麦穗纹,"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贼符!"
老盐工王老汉突然站起身,断指的手按在盐袋上,仿佛在抚摸儿子冰冷的身躯:"去年闰二月,苏府庄头带着短刀进盐棚,说俺儿子欠了丁税......"他扯开衣襟,胸口烙着"苏记"火印,"俺跪下求他们看看黄册,他们说黄册在苏老爷的账房里——"声音突然哽咽,"俺儿子的三根手指,就这么被砍下来,扔进了熬盐的锅里......"
人群中爆发低低的啜泣,有妇人扯开衣襟露出同样的火印,有汉子卷起裤腿展示被盐卤侵蚀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