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重的重庆口音,尾音拖得老长。士兵们以赵猛为圆心迅速散开,动作整齐划一,阵型恰好避开了校场边的老黄桷树。这棵百年老树的气根垂到石板上,像长者的胡须,看着新军甲胄上的云雷纹——那是宝轮寺壁画上镇水神兽的纹路,与王老汉切面刀的起落节奏奇妙应和,仿佛天地间的某种秩序在此刻达成了默契。
当士兵们单膝跪地演示火绳枪装填时,王老汉正将杂酱浇在面上。火绳枪托抵住肩窝,士兵们右手从鹿皮火药袋取药的动作如行云流水,跟王老汉切面时的利落如出一辙。"嗒"的一声,枪托触地,与此同时,王老汉的杂酱也"刺啦"一声激发出碗底的作料,围观的百姓们忍不住点头:"你看新军的动作,比王老汉切面还齐整哩!"张大叔捅了捅身旁的老学究,眼里满是赞叹。
老学究捋着胡须,看着校场上的阵型变换,仿佛看到武备志里的阵图活了过来。虎娃蹲在摊位边,盯着士兵们甲胄上的云雷纹,忽然闻到一阵面香。他抬头看见母亲在吊脚楼二楼,用竹竿挑出几件补好的军服,粗布针脚间藏着的盐粒,在晨光里闪着微光,就像新军护腕上的麦穗纹补丁——那是用苏府令旗改的。孩子忽然想起昨晚母亲在油灯下缝补的模样,针脚歪歪扭扭,却格外认真。
王老汉擦了擦手,眼角余光扫过校场中央。新军变换阵型的身影,让他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。苏府的护盐队冲进码头,踢翻了他的面摊,滚烫的汤泼在青石板上,也浇灭了他半盏灯。他蹲在地上,捡着碎碗片,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。如今,他看着新军整齐的队列,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他往张三的碗里多抓了把面条,堆得像座小山:"吃好了给新军叫好噻,咱老百姓的安稳日子,全靠他们喽。"
张三捧着面碗,蹲在老黄桷树下。辣油顺着嘴角往下淌,他也不擦,只是盯着校场上的新军。只见他们收枪时枪口统一朝地,枪托稳稳杵在两脚之间,跟苏府护盐队随意拄刀、刀尖拖地的跋扈模样简直天差地别。碗里的面条吸饱了汤汁,每一口都带着糊辣壳的燥香,辣得他额头冒汗,却心里暖和:"王老汉,你说咱以后缴的税银,是不是真能用到咱老百姓身上?"
王老汉擦了擦围裙,望着江面上来往的盐船:"张三啊,你看新军的甲胄,那云雷纹是宝轮寺的镇水纹,菩萨都在护着咱呢。再看这面,以前咱连面摊都保不住,现在能安心下面,这不就是新军给的安稳?"他的话不多,却像这碗里的面,实在又温暖。
操练尾声,士兵们列成纵队,向围观的百姓行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