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干,在灯笼摇曳的光影里渗出暗红,仿佛凝结的血渍。随着队伍渐近,牌上“肃静”“回避”四字的金粉被夜风卷起,簌簌落在围观百姓的肩头。
大轿在巡抚衙门前稳稳落下。
管家远远望见轿子的影子,便跌跌撞撞小跑着迎上去,油光水滑的发髻都跑出几缕碎发。他弓着背几乎要弯成虾米,哆嗦着双手掀开轿帘,嘴角堆起讨好的笑纹:“大人安好!小人特来请安,家中老小皆安,老太爷的旧疾经郎中调养已有起色,小儿读书亦勤勉。”陈茂撩起绣着暗纹的锦袍下摆,缓缓迈出轿子,脸色不虞。管家顺着陈茂的目光望去,这才发现门口的争执,立刻弓着背凑到陈茂耳边低语几句。“老爷,一些**而已,我马上让人去赶走。”
汤若望见轿帘微动,心中一急,挥舞着手中的腰牌奋力高喊:“陈大人,我是钦天监监正汤若望,特来拜访!”他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突兀,带着几分嘶哑,却又充满急切。腰牌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金光,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弧线。
陈茂的瞳孔猛地收缩,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。他僵在原地好半晌,才突然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,青筋暴起的手不住颤抖:"你他妈找死!"话音未落,他已转过身,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:"汤大人!我管教无方,让下人有眼无珠冲撞了您,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!"说罢,又照着管家踹了一脚:"瞎了你的狗眼!这是钦天监汤大人!"管家被踹得摔在地上,捂着肚子大气都不敢出。
陈茂马上换了副笑脸,下马就给汤若望作揖:“不知道汤大人来了,罪过罪过!”转头又瞪门房,“还不快给汤大人赔罪!”
门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,青砖磕得额角渗出血珠。他像被抽了脊梁的虾子般蜷着身子,浑浊的涕泪糊了满脸:“汤大人饶命!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您,您大人不记小人过......”颤抖的手指死死抠住青石板缝隙,指甲缝里嵌满泥屑,“昨儿新来的杂役说有贵人到访,小的以为是行脚商......”话音未落又是三个响头,额头红痕间已渗出点点血渍,“求大人开恩!城东的老母亲还等着小的送米下锅......”
陈茂的蟒纹补服随着动作泛起暗金涟漪,肥厚手掌重重拍在汤若望肩头,带着体温的汗渍在西洋教士的玄色长袍上洇出深色印记。他半拥着人往朱漆大门里拽,金丝绣着云纹的袖口扫过汤若望腰间铜壳怀表,发出细碎碰撞声:“汤大人快请!屋里备好了蒙顶甘露,正是今春头茬新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