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帝城下的江雾里,混着焦糊的皮肉味。
洪承畴站在“困龙滩”炮台废墟前,绯红蟒袍被江风灌得鼓鼓囊囊,像只即将撑破的纸鸢。他枯瘦的手指捻起一块焦土,指尖传来酥脆的触感——这是夯土被高温熔成琉璃后的质感。想当年在陕西围剿高迎祥,他靠的是坚壁清野;在辽东对抗皇太极,凭的是红衣大炮,可眼前这破坏力,远超他毕生所见。
他盯着对岸云雾缭绕的崖壁,指节捏得发白,自语道:“一百五十步外的绝壁,怎么架炮?”佛郎机炮的残骸扭曲如麻花,炮管上的铜箍被某种巨力撕成了碎片,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惧,“这不是火炮,是天罚。当年萨尔浒的炮火,也没这般凶狠。”
“督师...昨夜那雷...红得发紫!”脸上裹着血布的把总声音发颤,“近前的兄弟连骨头渣都没了,远的七窍流血...末将是被气浪掀飞才保住命...”
洪承畴没理他,目光落在崖壁那个深达数尺的炸坑上。边缘的岩石泛着金属般的光泽,显然是被高温灼化的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寒意:“林宇到底造了什么妖物?当年张献忠的八大王炮,与之相比如同孩童玩物。”这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,比辽东的风雪更刺骨。
“报!胡千总力战殉国!所部快船折损过半!”传令兵的哭腔像钝刀子割肉。
洪承畴猛地转身,尚方剑的剑穗扫过把总的脸,冷笑一声:“殉国?我看他是拿了叶梦珠的银子,里应外合!想当年卢象升就是被这等奸猾之徒拖垮的!”他看向麾下将领,厉声道,“彻查胡千总所有往来!赌债、私交、部属!有一个算一个,全部隔离审问!”
他看着贺人龙等将领煞白的脸,心中暗道:堡垒总是从内部破的。当年松山之败,不就是因为内部出了叛徒?随即突然提高声音:“锁江大阵所有人员后撤三十步!挖壕沟!增木栅!巡弋船远离岸边百步!见任何可疑物,直接轰击!”
洪承畴用朱笔在舆图上圈出屏山和苗疆,嘴角勾起一抹冷意:“林宇的火器再厉害,也不可能无穷无尽。当年对付李自成的流寇,靠的就是耗。收缩兵力,守住核心要道。我倒要看看,他的惊雷能响几次。”
涂山虎跳涧的岩石上,沾着黑红色的血。
林宇看着十名瘫坐的雷火铳手,他们的右肩肿得像个紫茄子,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了。吴明远正往一个壮汉肩上敷药膏,那片肌肉硬得像块石头。
“肩胛骨没断,但筋络全伤了。”吴明远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