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晰。
林宇勒住马缰,手指在缰绳上轻轻摩挲。他的目光扫过这群低头的人,最后落在贺人龙颤抖的肩头——那曾是能开三石弓的臂膀,如今却连挺直脊梁都难。“贺将军请起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像块石头落进水里,荡开的波纹压过了寒风,“诸位都请起。过往各为其主,恩怨一笔勾销。”他顿了顿,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马鞍上的雕花,那是洪承畴旧物上残留的纹饰,“愿留者按新军规矩安置,愿回家的发路费。只有一条:守我法令,护我百姓。违者,军法不认旧情。”
说这话时,他的目光掠过行辕门楣上褪色的“忠勇”匾额,嘴角几不可察地抿了抿。那些刻在木头里的道德文章,终究抵不过百姓碗里的杂粮。没有斥责,没有羞辱,只有一条明明白白的活路。贺人龙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错愕,随即被狂喜淹没,带着众人再次叩首:“谢林帅不杀之恩!我等必遵号令!”
林宇微微点头,策马越过他们时,特意避开了地上的血迹——那是昨夜降卒冲突留下的。他的靴底碾过一片干枯的落叶,发出细微的脆响,像是在为旧时代的落幕计数。径直走进那座曾属于洪承畴的行辕,门槛上的雕花还在,只是蒙了层灰;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味,混着旧时代腐烂的气息。但马蹄踏过天井的声响,正敲碎这里的死寂——新的主人来了,他袖口沾着的煤屑,比案头的笔墨更能说明未来的方向。
原督师行辕,现川东经略府正堂。
巨大的川东舆图挂在正壁上,山川河流用朱砂标着,城镇关隘点着墨点,像幅摊开的血脉图。林宇坐在主位,玄衣的褶皱里还沾着涂山工坊的铁屑。他没有像洪承畴那样伏案而坐,而是将半个身子靠在椅背上,手指轻点着桌面——那是张临时拼凑的木桌,边缘还留着工匠凿刻的痕迹。刘子墨、陈墨、赵猛、吴明远、柳如烟分坐两侧,柳如烟的空袖管在案几上搭着,像截沉默的炭。
“洪承畴死,左良玉亡,白帝城破,锁江大阵已成空谈。”林宇的声音在堂中回荡,撞在梁柱上又弹回来,“但这不是结束,是开始。”他伸手在舆图上圈出几个标着“灾”“乱”的地方,指尖的薄茧擦过纸面,留下淡淡的划痕,“川东百废待兴,百姓等着活命。我们要做的,不是占块地盘当土皇帝,是要在这儿立规矩,开新路,让老百姓能活下去。”
“刘子墨!”
“在!”刘子墨霍然起身,袍角带起一阵风。
“你总揽民政教化,立刻拟定川东安民告示:第一,废除所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