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后初晴的朔北,空气里浸着刺骨的凉意,却又透着几分澄澈。百工苑的木架上还压着残雪,青灰砖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几个中原工匠正围着一堆松木呵气搓手,指缝里还沾着未融的雪粒。黄玉卿踩着积雪走过去时,棉靴踩在雪地上发出“咯吱”的轻响,惊得檐角垂落的冰棱“嗒”地砸在地上,碎成几瓣。
“夫人。”领头的工匠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,名叫李木,双手粗糙得布满裂口,见了黄玉卿,忙局促地将手在衣襟上擦了擦,躬身行礼。他身后的十几个工匠也跟着低头,一个个面带疲惫,有的还背着破旧的包袱,里面显然是家眷的衣物。
黄玉卿目光扫过人群,落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身上——那孩子小脸冻得发紫,正靠在妇人怀里小声啜泣,妇人的嘴唇也裂了好几道血口子。她心里一软,抬手道:“都起来吧,一路从江南过来,辛苦你们了。”说着便让身后的侍女把带来的棉帽、手套分下去,“先去那边的暖棚歇着,医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,孩子们要是冻着、饿着,都让他给看看,缺什么只管说。”
李木愣了愣,显然没料到这位传说中“能让朔北变富”的将军夫人会如此温和。他之前在江南听人说,朔北的将军夫妇都是铁血心肠,尤其是这位黄夫人,手段厉害得很,连京里的贵女都敢怼。可此刻见她眉眼间的暖意,倒像是自家邻院的婶子,让人心里踏实。他忙又躬身:“多谢夫人体恤,俺们俺们以为到了朔北,还得先干活才能有口饭吃。”
“朔北虽苦,却不亏待人。”黄玉卿笑了笑,目光落在他们身后的几辆马车上,“车上拉的是你们的工具?”
“是,是俺们吃饭的家伙,还有些家眷的零碎。”李木忙点头,又压低声音,“夫人,其实俺们能来朔北,是靖王殿下派人‘安排’的。他说,只要俺们好好给朔北干活,将来就能把家眷接到京里去。”
黄玉卿指尖微微一顿,心里冷笑——靖王倒是会做人情,既卖了朔北一个“送工匠”的好,又用家眷拿捏住这些工匠,还能借着他们打探朔北的动静。她面上却不动声色,只道:“你们只管在朔北安心干活,工钱比江南多三成,家眷也能在附近的民居安置,孩子还能去学堂读书。至于靖王说的话,你们不必放在心上,朔北从不强人所难。”
李木等人眼睛一亮,连声道谢。黄玉卿看着他们跟着侍女往暖棚走,那妇人怀里的孩子已经戴上了棉帽,小脸上渐渐有了血色,心里却没多少轻松——靖王这步棋走得太细,明着是帮朔北,暗里却处处是